上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,家乡那项为食品站赶送生猪群的“独特”活儿,想起来是辛苦并快乐着。
那时我们公社未通公路,食品站收购的生猪除按计划少量宰杀供应外,大部分要送往双排山食品站往外调运完成上级指令性任务。牌楼是个大公社,派购来的生猪又多,隔不久就要安排赶送。送一头猪力资一角多钱,两人如一次送40头每人可得两元多钱。现在看来,少得可说是在“打摆子”,殊不知那时我们生产队一个劳动日值才两三角钱,所以这是件“人情事”、“面子活”,一般人是揽不到的,我是沾大队干部谭明文老叔的光才干过多次。谭叔说我勤快、能吃苦,不多事、合得来,所以一有这机会就会先天约我。暑假、寒假如能各送十来次,就可解决当年我上中学一半的学费,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呢!
从老家到双排山道路狭窄、弯弯曲曲、上上下下,两边又是很深的柴窝,杂竹、灌木、冬茅有好几米高。我们清晨出发,穿着草鞋、带点干粮,一人一根竹杆、一面团箕。这团箕一来可敲出响声防止猪乱跑;,二来可挡拦猪上路。谭叔在后头叫喊指挥,我则在前头左拦右挡、跑前赶后。如果有只好的“领头猪”就顺当些,不然这只一下窜进柴窝,那只又跑进竹丛,山上又到处布满荆棘,奔前跑后弄得精疲力竭,有时还会被荆棘扯破衣服、刺伤手脚。就这样磨磨蹭蹭、走走停停,不到20里路要下午一、两点才到。好在沿途青山绿水、多处有清凉的山泉,饮水解渴不成问题。
有次,大热天中一头黑猪突然窜进柴窝不见了,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,走了一大片山头就是找不到,要是丢失了就“死火”,那怎么赔得起,谭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。无奈之下,这位老共产党员求起神来了,他朝着家乡那座莲花庵方向跪下磕头作揖,嘴里念念有词。谁知还真起“作用”,不一会这头猪突然哼哼哧哧地冲了出来,真是喜从天降。回家后,谭叔去了莲花庵烧香拜佛。但我估计这头猪可能是躲在一个荫凉处睡觉,后被山上什么野物吓出来了。还有一回有头猪途中因热“中暑”了,食品站便赶早宰杀。想不到的是站里给了我俩每人一斤猪肉。在那贫困的苦日子里,这确实是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。回家后,母亲将猪肉煮了一锅汤,每人一碗汤、一小坨肉,全家乐滋滋地打了回“牙祭”。
受人玫瑰,香存心田。在一次次赶送群猪中,最不能忘的是谭叔对我这贫困子弟的关爱。当时我还是个“半劳力”,赶猪所得的钱,他却硬要二一添作五平半分。我说这不行,回答是:“我说行就行!有的全劳力还做不了你这么多事。”有来便有往,于是,我就每次买一两包普通香烟送给他,以示感谢。还有食品站同志那种平等待人、尊重他人的作风,也让我很受感动。上了年纪人的人都知道,那时的食品站、粮站、供销社是很吃香的,有的人神气得衣衫角“撞”死人。可他们不这样,猪送到后说我们辛苦了,马上点数验收不拖拉,并要我们到食堂去吃饭(下次带点米来即可)。遇上他们杀猪,还可吃一碗煮好的猪血,那时可是难得吃到的。后来到家乡通公路了,一车车生猪可直运到耒阳或郴州上火车。
斗转星移,日月如梭。赶送大群生猪的活儿早已成为历史,连那条小山路或许也早已消失,但那曲苦中有乐的“山歌”还时常在心中回响。
来源:本站原创
作者:谭涛峰
编辑:redcloud